文/范姜珊 商临萍
在ICU病房，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，是家属探视病人的时间。
这天下午，监护室里走进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，搀扶她的中年女人，也已两鬓斑白。
老太太满脸焦急，快走到病床时，她突然停下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泛黄的手帕，擦拭流出的眼泪。
旁边的中年女人连忙说道：”妈，要不咱们回去吧？”
老太太平静了一会儿，擦干泪水，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老太太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，颤颤巍巍走到一位老大爷的病床前。
中年女人轻呼一声:“爸，妈来看你了。”
老大爷微微睁开双眼，羸弱的双手挣扎着要抬起来。
老太太努力挤出微笑：“死老头子，他们想瞒我，不告诉我，我聪明着呢。”老太太声音哽咽了一下:“咋插这么多管子，多难受啊，赶紧好起来，这要受多大罪啊。”
老大爷努力抽动着嘴角，微笑看着老太太。
老太太擦了一下眼角浑浊的泪水，笑着说道:“自己在这儿躺着，待不住了吧？有我呢，以后啊，我每天都来看你，陪陪你。”
很快，探视时间到了，中年女人搀扶着老太太走出监护室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我看到中年女人和老太太还站在门口。
走廊里传来她们的谈话声:“妈，你这么大岁数了，真打算天天往医院跑？万一你有个好歹，我们怎么办啊？”
老太太缓缓开口：“可你爸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，我得陪着他。”
之后的每天下午，老太太都准时到医院来看望老大爷，坐在病床前，给他念新闻，给他说家长里短的事情：张家的姑娘和隔壁村的小伙要结婚了，张老太太满村宣传；这几天早晨起晚了，去超市都没抢上特价鸡蛋……
病床前，时不时传来老太太爽朗的笑声。
老大爷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太太，眼神里隐藏着浓浓的爱与不舍。
老人的病情恶化，临终前，老爷子紧紧握住了老太太的手，眼角滑落一颗泪珠，嘴角挤出一丝微笑。
老太太强忍着泪水，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，却没能说出一句话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。
终于，病床上的那只手重重地落下，再也没有抬起来。
周围一片沉寂，老太太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，缓缓站起身来，突然开始撕心裂肺地痛哭。
我惊愕地转过身来。老太太羸弱的后背剧烈地抖动着，喉咙里发出压抑已久的呜咽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发黄的手帕。
摘自《中国医学人文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