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度 · 2021年10月13日

意外撞入的恋情

爱情故事
文/董方奎

戊戌变法中青年英雄梁启超才华横溢,英俊潇洒,名震五洲,为檀香山一带华侨所仰慕,更为不少女郎所倾倒。

吐露实情

1900年的一天下午,当地华侨首富何老先生在家宴请梁启超,座中有洋人绅士、妇女共十数人,请梁启超演说,由女儿何蕙珍当翻译。

何蕙珍年方二十,是已有4年教龄的小学老师,能讲流利的粤语和英语,喜谈国事,胸有大志,有丈夫气。何蕙珍的美丽与才华撞进梁启超的心中。

这件事出乎意料。梁启超在当年5月24日给夫人李蕙仙的一封长信中,将自己从初相识到欲娶蕙珍之想法,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。

梁启超说,初见蕙珍时,见她“粗头乱服如村姑”,没有注意。当客人入席,听到蕙珍精彩的翻译时,“乃大惊”。梁启超转头注目那姑娘,“目光炯炯,绝一好女也”。

宴会结束后,二人纵论时政,十分投契。当梁启超谈到不知何人在报上著文为他辩诬时,何小姐立即取出底稿给他看,梁启超乃知皆蕙珍所作。

梁启超辞别主人,蕙珍主动与他握手送别,说:“我万分敬爱先生,虽然,可惜仅敬爱而已,今生或不能相遇,愿期诸来生,但得先生赐以小像,即遂心愿。”

蕙珍的话语热烈、诚挚却又暧昧。

青年男女互赠照片,按中国习俗来说,意味着互相爱慕或定情。梁启超面对此情景,“不知所对”“唯唯而已”,只好答应礼当奉送。过了几天,梁启超即将照片送去,何蕙珍回赠两把自己精心绣制的小扇子。

梁启超坦诚地对夫人说:“虽近年以来,风云气多,儿女情少,然见其事,闻其言,觉得心中时时刻刻有此人,不知何故也。”

李蕙仙看到这里,大吃一惊,心想,坏了,怪不得梁启超不在家里多住,乐于东游西逛,原来是情不专一,另有所思了。危险!

穷追不舍

梁启超继续写道,近日有友人梁任南先生来访说,先生将游美洲,而不能西语,很不方便,“何不娶一西妇晓华语者,一面学习西文,一面当翻译,岂不更妙”。梁启超说:“你与我开玩笑,哪有不相识之闺秀肯与我结婚?且我已有妻子,难道你不知道?”

梁任南说:“如果有此闺秀,愿意与你结婚,不计个人名分,又当翻译,你认为如何?”

梁启超恍然大悟,说:“我曾与谭嗣同创立一夫一妻世界会,今日不可违背此言。再说我今日为清政府通缉对象,头颅身价至值十万,以一身往来险地,随时可死。我家已有一爱妻,尚且会少离多,不能厮守,何可更累人家好女子。更重要的是,我今日为国事奔走天下,一言一动,皆为万国人所关注,今有此事,旁人岂能谅我?请你为我感谢这位好心的女郎,我必以彼敬爱我之心敬爱她,时时不忘,如是而已。”

梁任南说,这位小姐心志高远,没有一位男子“足当其一盼”,已决定“誓不嫁人,请先生不再他言”,遂不欢而辞。

梁启超继续写道,“过了四五天,何蕙珍的老师又请我赴宴,而且请蕙珍当翻译”。“我在席上与蕙珍畅谈良久,彼此不敢道及此事……我此次相会,以妹呼之。我说,我今有一女儿,若他日有机缘,当使之为贤妹女弟子。她亦热情应允”。临别时,她又对他说:“我数年来,以不解华文为大憾事,时时想得到一位大师指教,今既无可望。虽然,现时为小学校教习,非我之志也。我已积蓄数年之工资,准备去美国上大学,学成后归国办事。先生他日维新成功后,莫忘我,但有创办女子学校之事,请以一电召我,我必来中国。我之心惟有先生。”

梁启超听后,当场无以应对,唯有“惭愧而已”。

不能自持

梁启超在给爱妻的这封信里,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,继续写道:“我回寓所后,愈益思念蕙珍,由敬重之心,生出爱恋之念来,几乎不能自持……蕙珍赠我两扇,言其亲手自织者,物虽微而情可感,我已用之数日,不欲浪用之。今以寄归,请卿为我仔细珍藏之。卿亦视为新得一妹子之纪念物,何如?”

梁启超在书信里恳请妻子谅解他对蕙珍的感情,又说:“今我乃以二十余岁之少年,虚名震动五洲,至于妇人女子为之动容,不可为非人生快心之事。而我蕙仙之与我,虽复中经忧患,会少离多,然而美满姻缘,百年恩爱,以视蕙珍之言,今生不能相遇,愿期诸来生者,何如岂不过之远甚!卿念及此,惟当自慰,勿有一分抑郁愁思可也。”

信末,又说了几句关心妻子的话,轻松收尾。他问道:“卿已放足否?宜速为之,勿令人笑维新党首领之夫人尚有此恶习也。此间人多放足,初时虽觉痛苦,半月后即平复矣。不然,他日蕙珍妹子或有相见之时,亦当笑煞阿姊也。一笑。”

决心玉成

6月12日,李蕙仙接到丈夫寄来的长信,始则一喜,但当她看到丈夫称赞何蕙珍为一“绝好女子”时,怒火上升。

当读到丈夫已对蕙珍产生“爱恋”之情且不能自制时,李蕙仙怒不可忍,泪如雨下,大骂梁启超背信弃义,为当今陈世美。

悲痛稍缓后,她继续读下去,当读到“吾因蕙仙能讲官话,遂以驰骋全国,若更因蕙珍得谙习英语,将来驰骋于地球,岂非绝好之事”等语时,她觉得也有道理。

当日,她不顾丈夫如何表示不再纳二妻之事,提笔修书,一禀尚在香港的家翁,一复丈夫,决心玉成这门姻缘。

6月30日,梁启超接到夫人来信,深感蕙仙误会了自己的意思,立即给妻子回信,说明他绝非背信忘情之人,要她不必过虑,更不必惊动老父。

他在信中说:“前信所言,不过是推诚相见,将在檀香山发生的故事,向你讲些家常话,

一吐胸中之结耳。以理以葬己之,岂能有此妄想……吾既以一言决绝,且以妹视之,他日若有所成复归故乡,必迎之家中,择才子相当为之执柯……卿来信所嘱,谓此事若作罢论,请即放过一边,勿常常记念……任公血性男子,岂真太上忘情者哉。其于蕙珍,亦发乎情,止乎礼义而已。”

至此,梁启超在檀香山发生的意外恋情似乎已经了结,但情丝牵动,并无法割断。

终身坚守

何蕙珍经此失恋后,仍然满怀痴情,随时都在关注梁启超的动向。

一晃10多年过去,1913年秋冬间梁启超任司法总长时,何蕙珍专程从檀香山来北京会见梁启超,仍想与他结为秦晋之好。梁启超没有同意,何女士只好忍泪低声告辞了。

1924年秋,李蕙仙去世后,何蕙珍也曾从檀香山赶来,但梁启超仍然婉辞。蕙珍的表姐夫梁秋水责备梁启超,说他“连一顿饭也不留她吃”。

摘自《梁启超家族百年纵横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