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度 · 2022年2月24日

热爱世间美的东西

亲情故事

梁再冰 口述 于葵 执笔 庞凌波 潘奕 整理

从我记事起,爹爹和妈妈就热衷于带着我们游北京城。

我们从四川回北京不久,有一天,妈妈和我分乘两辆三轮车到城里去,经过北海前的团城,当我们从西向东过金鳌玉蝀桥时,在我后面的妈妈突然向我大喊道:“梁再冰回头看!”我回头一看,刹那间恍若置身于仙境。那时恰好是傍晚,夕阳西下,阳光下五彩缤纷的金鳌玉蝀桥同半圆的团城城墙高低错落有致,美丽极了。

我们刚搬入清华大学时,经济条件不好,也没有时间到处去旅游观光,幸而清华离颐和园比较近,所以妈妈有天就说我应当去颐和园看看。但当时妈妈的肺结核很严重,无法和我同行,因此要给我找一个能引导我“正确”游览颐和园的人。她请清华哲学系的美学教授邓以蛰伯伯的女儿、邓稼先的姐姐邓三姐带我去。三姐是一位修养极好的国画家,人也长得很美,她带我游览颐和园的路线是:从东宫门进入后先到昆明湖边,从正面看万寿山和排云殿,然后便掉转身上山,经谐趣园进入后山,而不走长廊。妈妈对三姐的计划十分赞许,认为那是最佳的颐和园观景路线。当时颐和园很萧条,几乎没有游客,去的那天天气也并不好,刮大风,天阴惨惨的,邓三姐仍教得很仔细,教我应该看哪儿,不需要看哪儿。这也是妈妈的愿望,希望以她那建筑师的眼睛、诗人的心灵,引领我们去云游、去观察、去欣赏,热爱世间美的东西,呵护美丽的北京城。

大约在妈妈实施手术的前两个星期,我不忍看到妈妈手术前情绪那样低落和烦躁,决定冒险陪她去做些“不必要的活动”,让她感受一下外面的活力。

我找了几位我的北大同学一起陪着妈妈去了趟颐和园。我让妈妈坐在人力车上,我和伙伴们跟着妈妈,一路上有说有笑。到了颐和园门口,我们又雇了一顶可以往返的滑竿抬着妈妈进园参观。我们抬着妈妈直接穿过宫殿来到后山的山顶,这是妈妈最爱的地方,当年她带着斯坦因夫妇来过。这次游览大获成功,夜雨之后,天气好极了,可以看到周围数里之外的地方。见到我们一帮年轻人前呼后拥地围着她,妈妈高兴极了,说她觉得自己简直被我们呵护得像个大贵族。

一九四六年夏天我参加了在北平举行的大学入学考试,同年秋天,我开始到北大读西语专业,入学后便住到了位于沙滩的北大女生宿舍——灰楼。这座建筑是爹爹在抗战前设计的,最初的设计是个方正整齐的三层建筑物,妈妈看后认为有点呆板,便在三层之上加了半层,我恰巧就住在这半层中面向民主广场的天字楼。

摘自《梁思成与林徽因:我的父亲母亲》